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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律拍北京,拍对味了吗?
来源:人气:939更新:2024-01-01 15:04:46
当citywalk变得流行,在北京的人们会如何设计自己的路线?
《白塔之光》像是张律为此给出的一份答案。
片名来源于北京一家同名青旅,就开在白塔寺边上。
作为出生在延边的朝鲜族人,北京并不是张律的故乡,就像他自称“地图上的游荡者”那样,在对北京有了足够的把握之后,这部电影依然沿袭了他的城市电影的特色——将人物严丝合缝地“镶嵌”在这座城市之中。
那么,这一次他如何讲述一个关于北京的故事?
“漂泊”的北京土著
POST WAVE FILM
在这座常住人口高达2000万的城市,每天都上演着种种悲喜,生活的挣扎潜藏在每个异乡人微薄的希望中;
离乡漂泊的声音充斥在北京的多数角落里,而在《白塔之光》中,这种漂泊成了一个情感意义上的状态。
男主谷文通,北京土著,美食撰稿人,也曾写过一些诗,离异带着女儿,性格较为内向、沉默。
和他合作的摄影师欧阳文慧,五岁从北戴河的孤儿院被领养去了广东,个性开朗。
有着较大年龄差的二人漫步在这座城市,文慧一直尝试着撩拨谷文通,看似这将是一个围绕着爱情展开的叙事。
而二人的拉扯,只是一个载体。
通过这段暧昧不明的关系,关于男女主更多的生命细节被抽蚕剥丝地一一揭开:
谷文通并没有花心思陪伴女儿,多数时间女儿是姐姐一家养着;
和前妻失败的婚姻之下,有着一个关于背叛的真相;
他在尝试寻找多年未见的父亲,父亲在几十年前因被指控流氓罪而离开了家庭;
许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找到他,告诉了他关于自己的秘密,以及共同好友死亡的讯息……
欧阳文慧与养父母的关系并不好,即便是来到离出生地很近的北京,她依然很孤独;
初恋的出轨是她久久无法释怀的事情;
空余时间她会去孤儿院做义工寻找一些情感上的联系……
表面上看起来情感关系空缺,而靠着收租维生的谷文通,在现实语境里,是一个相对“体面”的中年人,而实际上,他处在极度迷茫的状态里。
代际遗留的问题使他未能厘清何为“作为父亲”的责任,情感关系的失败也使他无法确认爱情,作为美食博主、写过诗、靠收租维生的人,他也始终无法找到自己真正的身份认同……
谷文通的生活,带出了一个片中的次要人物:谷文通的父亲。
这个几十年前在公交车上被指控猥亵妇女的男人,因此失去了家人的信任、声誉……近乎失去了一切。
而这一情节的设置正在映射着更深的一层历史伤痕,尽管十分隐晦。
而抛开对历史的陈述,时过境迁之后,依然没有确凿的事实,只留下来两代人的伤痛:儿子对父亲想要靠近却有些嫌恶的情绪;父亲对孩子们和妻子无法磨灭的亏欠感。
在这一“寻父”的母题之下,是伴随谷文通前半生的困惑:
父亲角色的缺位使他不知道何为“父亲”;当真相再也无法确认,信任与不信任之间是情感和道德上的拉扯……
而欧阳文慧对谷文通的“撩拨”,也似乎并不是一个纯粹由两性吸引驱动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叛逆”。
在文慧尚未获得父爱、真爱的人生里,她对谷文通的种种撩拨、追逐、贬低则像是一种自我攻击,因内心始终有这一处的缺口,她反复无常的情绪正在放大她个体经验里的创伤……
欧阳文慧和谷文通作为个性、身份、成长背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有着相似的困惑,在他们无所指向的生活里,他们在尽力寻找可以被完全确认的事物。
然而人生的痛点常常在于,越是想要确认,越是无法确认。
他们成了这座城市里的游荡者,物理意义上,情感意义上,皆是。
所以,在影片缓慢展开的过程中,这段关系的走向反而显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关于个体的细节,被一点点揭开。
北京citywalk
和难以抵达的故乡
POST WAVE FILM
张律的作品往往没有强烈的情节,而通常以呈现人物日常生活的方式让观众感受到隐藏在寻常生活之下的痛点,《白塔之光》同样。
如果我们粗暴地将围绕着城市与人讲述的电影统称为“城市电影”,那么这类电影有个很大的难点就是城市中的标志物被符号化的问题。
如果被过度符号化,人物本身的特性就容易被忽略;
而如果不考虑符号的问题,如何把城市气质融入人物故事就成了一个难题。
而这就要求,给人物选择的活动时间、地点更精确,甚至需要抹去一些痕迹。
张律在电影发布会上称,之所以选择白塔寺,是因为这个浑圆的、向上高耸的建筑,有一整片白颜色反光,在情感与精神上会给人安慰感。
而北京尽管道路方正,城市规划极具秩序感,人几乎很难在北京迷路,但依然难以找到生活的目的地,内心存在着一团迷雾。
如行走在西城区的二、三环的胡同之间,白塔寺确是一个惹眼的存在,尽管主角未曾真正走入其中。
全景镜头中,当主角沿着深红色的城墙走入胡同中的小路,身后的白塔寺显得明亮而温柔。
北京灰蒙的冬日映射着角色内心的迷茫与困顿,而白塔寺未曾淹没在这种晦暗里,如同永远存在的一丝希望。
尽管影片的底色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伤感,但张律在这座城市选择的取景地,也有着特别的心意。
比如男女主第一次对话的餐馆是胖子卤煮,这是在北京胡同最常见的一种小餐馆,装修极其简朴,只卖几样简单的餐品,而往往北京不易找见的美食就在这样的餐馆之中;
又比如男女主喝酒的地方,是跳海酒馆,北京年轻人最爱去的清吧之一,那里总是热闹而充满生气的,谷文通在跳海看着形形色色的年轻人,眼前的文慧给了他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影片在北京的取景,大致在二三环的范畴内,找到依循着胡同建立起来的生活气,时代在变迁,胡同中的老店因为其建筑特点,保留着一种逆着时代发展的沉静感。
不过,另一方面,对于从小多用朝鲜族语言的张律来说,用更符合北京的口吻写台词,同样成了一个难点。
看完《白塔之光》,北京土著谷文通的语言习惯似乎并没有成为影片中的一个记忆点,倒是只记得最后在医院那场戏,谷文通与前妻的现任对话中,谈论“撒浪”是“喜欢”还是“傻瓜”,可能暗含着一种“无法抵达”的用意——
人和人虽然在沟通,但可能彼此永远无法真正抵达内心;人真正的故乡在哪,可能也永远难以抵达。
所以白塔伫立在那里,就好像那点生活的希望悄然埋在人的心里。